第二百五十二录:两意难-《笛上春行录》
她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今日我在掬翠园遇到贾安的时候,他颇有些怪异。他一厢穿着件僧袍,一厢却又搂着姬妾,举止态度放荡不羁!并不是很像修行的人!”
“据歌儿所言,此人还曾觊觎轻薄过诗儿!可是,我之前一直有一点想不通的便是,他既有权有势,要想寻几个美妾着实非常简单!”
“作何非要去轻薄自己儿子钟意的女子?他与其子的关系本就不和,为何一定还要去激化这种矛盾呢?”
“而现在诗儿的身世却让我有了另一种思路,我想诗儿最后的消失应该是与此有关!所以,我在想贾安有没有可能修持的是密宗修行之道?”
谢长怀沉吟地倾听她的推测,深滤的目光不知不觉沿着她娇美的面容梭巡,最后落在她左额角上的印青,瞳底依稀一抹风云色。
“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开始假设自己的印青可能与此事有某种关联?”他蓦然道。
凭借她的过人才智,肯定已经有了某种假设。
赵重幻闻言不禁一怔,眸底倏尔流露出几许异样难辨的神色,落在碎屑般的月光下,透出的是无法掩饰的失神与忐忑,她一时默而无言。
见此情形,谢长怀幽深的心湖中不可抑制地衍出几分涌动,然后那涌动便绞缠住了他的心,一寸寸,浸入骨血,令他不由浑身微微地疼痛起来。
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心怀柔肠之人,甚至应该还是一个可谓手段残酷的人。
但是遇到她,不过短短两日,不过连二十四个时辰也未曾满,便忍不住心软了。
他该警惕不是吗?可是,他却做不到!
脑中这两天好似生出对峙的两派来——
一方在说离她远点,你不该被儿女情长所牵绊,你该绝情绝心,弃绝一切去完成心之愿,恰若师兄所言。
而另一方却说,她如此珍贵,是他二十二年来惟一遇见的瑰宝,怎么可以轻易舍弃?
但凡他放手,有的是人排着队发现她的不凡,绞尽脑汁想要将她攥到手心里,连一张奇丑无比的人皮面具都阻挡不住。
他怎么能放手?尤其是当他发现她的所愿亦是他的所想时,他愈发不会放手,他总觉得她会是可堪比肩的那一个人。
谢长怀情不自禁地抬手,缓慢而小心地去摩挲了下她微凉的额角,而他指尖的温度也令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是她未动,只静静望着他。
见她并未抗拒,谢长怀忍不住心疼又眷恋地用玉石般的指尖慢慢描摹起她额上那朵似莲非莲的淡青。
这闻笛翻腾的异处此刻安静,平和,无风无浪,恍惚就是一处天生的胎记。
她抿抿唇,幽幽道:“也许有某种关联!但是因为我并不清楚自己具体的出生年月,所以也只是怀疑!不瞒你说,我的年纪也不过就是当时救我的师叔估算出来的!”
“其实,昨日回去歇息时,我便开始做噩梦了!梦里的场景,我依稀记得幼年也曾梦过,也许随着时间流转,便渐渐忘却了,再不曾入梦!”
“可是,如今蛊毒发作了,噩梦又随之而来。当时噩梦缠绕时,迷迷糊糊间我甚至还出手伤了我的师妹!“
她有些苦涩地对他笑笑,向来似星河流坠的眸里浮现一丝无奈的黯然,彷若明珠覆了轻尘,光芒都蒙昧淡隐了几分。
“所以听到歌儿的话对我极有触动,不但是对诗儿,对我自己也有了某种隐约的疑惑!”
她继续道,“我必须解开这个谜底,我不能让这玩意控制我!”
说着她指指自己的额角,望着他的眸底的暗淡遽然又被坚定给驱逐而去,如明月挣脱了乌云的束缚,重又莹光流泻,积水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