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山河的山字与河字-《此剑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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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有叫我前辈。”

    那个四十岁的小道第二境的剑宗弟子如是说道。

    这个问题很是离奇。

    所以张小鱼想了很久,才问道:“你觉得你有什么地方,值得让我叫前辈的?”

    “当今天下之剑,剑出东海......”

    “天下剑意出剑崖,而不是东海。”

    “东海是离剑崖最近的地方。”那人虽然被张小鱼打断了话,却还是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般认真的一字一字说着的神色,倒让张小鱼差点真的以为他的剑是离东海最近的。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张小鱼,也看了一眼张小鱼身后的山河剑,而后继续说道:“人间无名剑修,见了东海,自然要叫前辈。”

    张小鱼静静地看着那个东海剑修,直到这句话,他才听明白了这个人的意思。

    东海不再承认张小鱼人间剑宗的弟子身份,但你张小鱼背着剑,那么依旧算是剑修。

    没有师承的剑修,见了东海,自然要先叫前辈。

    那个东海剑修亦只是看着张小鱼,说完那一句之后,他也便不再说话,只是唇边似乎有着一些嘲弄的味道。

    张小鱼把面前的碗拿了起来。

    那个人却是莫名地向后缩了缩。

    然而张小鱼却只是平静地端起碗来,把剩下的那点汤汁喝完了,而后伸手沾了一片碗沿上的葱花吃了下去,便只是拿着碗向着后厨走去。

    小二正在后厨下面——东海剑修来的时候,也下意识地要了一碗面。

    张小鱼把碗送过去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二还抬头问了一句。

    “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张小鱼笑着说道,只是在掀起帘子走出去的时候,又说了一句,“少下点,他可能吃不了那么多。”

    小二虽然有些迷惑,但还是点了点头,然后站在灶前把手里的面条又放回去了许多。

    张小鱼又回到了窗边坐着,微笑着看着那个东海剑修,很是认可的点点头,说道:“是的,是这样的。”

    那人倒也没想到张小鱼会承认得这么干脆,于是又坐得端正了一些,似乎在等着张小鱼叫他前辈。

    张小鱼自然不可能叫那一声前辈,只是平静地从身后取了那柄山河剑,摆在了桌面上。

    桌上还有些先前洒出来的面汤,但是张小鱼并没有在意,只是平静地看着面前的那个东海剑修。

    “你是东海哪个剑宗的?”

    那人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剑宗名号报出来,只是淡淡地说道:“东海剑宗便是东海剑宗......”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人便已经消失在了酒肆里。

    随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张小鱼身前的那柄山河剑。

    小二正好端了一碗面出来,看见只有张小鱼一个人坐在那里,有点茫然,把面端到了桌子上,在围裙上擦着手,又向着窗外探着头四处看着。

    “那人呢?”

    张小鱼轻声笑着说道:“他来得太急,先前吃过的还没有消化完,出门溜达溜达去了。”

    “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小二说着又去柜台后面清点账目去了。

    “没事,等他想起了他是哪个剑宗来的,便会回来了。”

    张小鱼随意地说着,又拿起了小二给他买的那坛酒,一只脚踩在了条凳上,倚靠着窗子,很是平静地喝着酒。

    窗外人来人往,哪怕先前有人被剑带着飞了出去,也没有人往这里多看一眼。

    但是有时候不看,恰恰便意味着他们正在看着。

    张小鱼静静地看着那些街头负剑来来往往的人们,晨风很是凉爽,那些铸剑炉中的炎热气息还没有完全将这个小镇包裹住。

    没过多久,山河剑便带着那个快要昏死过去的东海剑修回来了。

    原本出门时精心打理过的端端正正的剑修,此时已经狼狈无比,披头散发的坐在桌前,衣裳碎裂成一条一条的模样,像是挂了一身的大葱一般。

    张小鱼静静地看着那个东海剑修,轻声说道:“你看,你说得多对,我不是剑宗的人,所以我们道门的人向来下手知道轻重,否则你大概在被我的剑带去东海剑宗晃悠的那一圈里,就已经死在了那些剑意里。”

    东海剑修沉默地坐在那里,面色苍白。

    “磨剑崖很久没有出来和人间讲过道理了,所以东海剑修向来心高气傲,我能够理解。”张小鱼平静地说着,“人间剑宗远在南方,也没有和你们讲过道理,你们难免看低几分,我也能够理解。”

    “但是啊。”张小鱼抬手握住了那柄已经归鞘的剑,剑镡山河二字流转,“我既然不是剑宗弟子,那便是山河观的人。”

    于是满屋道风浩荡,卷起白衣,露出了下面的那身道袍。

    山河同坐风与我。

    似乎有什么吹拂过了对坐的那个剑修。

    于是在他的眼眸之中,隐隐出现了一个道文。

    是山河观的山字。

    剑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慌张的低下头,扒着自己的眼皮,在面前那碗面汤里,照着自己的模样。

    当那个山字落在面汤之中的时候,却是散发着浩然金光,东海剑修惨叫一声,捂住了眼睛,向后倾倒过去,一身小道斜桥境的剑意扩散而出,似乎想要抑制住那个道文。

    然而无论是剑意也好,神海之中的元气也好,才始出现,便在面碗中的那个道文碾碎。

    “平心静气一些。”张小鱼平静地说道,“人间哪有那么多好争的是是非非。”

    剑修躺在地上哀嚎着,连一旁的小二都有些不忍心看,只是低头清着自己的账目——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小二并没有心思认真看下去,只是低着头不停的翻着账本。

    一直过了许久,剑修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闭上眼,那些道风终于在屋中散去。

    只有眼角还在淌着血。

    “但你既然要争,那便要接受一切所不能承受的代价——这是我的亲身体会。”张小鱼平静地说道,在碗里倒了一碗酒,拿起来喝着看向窗外。

    东海剑修闭着眼,摸索着重新在桌前坐了下来。

    “河宗的人总是藏着干些见不得人的事,观宗人躲在山里成天想着大道,山宗......”张小鱼轻声说道,“我是山宗的,什么是山,山就是要立在世人眼中的东西,用世人的话来说,山就是观的脸面。我虽然不是很喜欢观里的一些人,但是终究我也是观里的人。”

    张小鱼转头看向面前的那个剑修,缓缓说道:“把面吃了,不要浪费,以后见到观里的人,记得闭着眼,低着头,虔诚一点,该叫师兄的叫师兄,该叫师叔的叫师叔。”

    东海剑修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低着头,闭着眼,将面前的那碗面匆匆吃完,而后起身仓皇地离开了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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