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伞下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长短剑与我叫丛刃-《此剑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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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露当时就愣在了那里。

    怎么他妈绕来绕去,还是你小子惹得祸?

    程露越想越气,在夜色溪边爬了起来,拿起自己的剑一面捂着屁股,一面向着南方而去。

    青青在原地想了许久,还是跟了上去,自己也要回去找鼠鼠汇报情况。

    于是二人在夜色里沿着清溪远去。

    剑崖青竹居中。

    秋溪儿沉默地站在夜色里。

    南衣城是细雨人间。

    但是东海没有,只是无尽的海风缓缓吹拂着这座高崖。

    也没有月色清冷。

    只是幽幽微光的沉默。

    当然不是辽阔的海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人从身后走来,与秋溪儿一同站在了那条缓缓淌过青竹居的清溪边。

    溪中倒映着两个身影。

    一个一袭白裙,神色清冷疏离,剑形的木簪挽着简单的发鬟。

    一个一身橘衣,目光平静宁和,却是一瀑白发。

    倘若除却那些外在的气质与妆容,二人自然极为相似的。

    所以那个在夜色里走来的,自然便是磨剑崖当代崖主。

    秋水。

    一个垂垂老矣的人间大妖。

    “你当初的想法是什么?”

    秋水在溪边坐了下来,低头看着溪水中的倒影,轻声说道。

    秋溪儿沉默许久,缓缓说道:“我只是觉得,他比我更适合坐在浊剑台上。”

    秋水轻声叹息着,说道:“所以少年的情思是可以利用的,也是最容易被利用的。”

    “但这样究竟是好是坏,我也不知道。”秋溪儿平静地看着夜色。

    夜色里是人间。

    东海畔的人间,向来是整个槐安东部最为热闹的。

    许多的大大小小的剑派与人间镇落环绕着这座高崖扩散而去,站在高崖之上看去,那些人间灯火,有若繁花遍地。

    磨剑崖三千多丈剑意之梯,向来是人间最适合淬炼剑意的地方。

    但世人往往止步千丈之下。

    所以人间的热闹是人间的。

    这处世人需要抬头仰望的高崖,永远是人间最为孤寂冷清的地方。

    秋水坐在溪边,亦是抬头看着那片人间。

    “是好是坏,并不重要,是真是假,才是重要的。”

    秋溪儿沉默少许,说道:“为什么?”

    “坐在高处的人,问心无愧,才能坐得稳当。”秋水平静地说道。“否则夜风凄冷,自己内心的鬼都不得安宁,又如何能够看得住人间?”

    秋溪儿沉默了下来。

    所以自己究竟是问心无愧还是问心有愧?

    她也不知道。

    秋水也没有再说什么,二人一同看着人间,而后目光越过万千青山,落向了槐安南方。

    那里有片大泽,起了大雾。

    崖上的人很久之前便看见了。

    但是她们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山鬼瑶姬,应当已经离开大泽了。”秋溪儿缓缓说道。

    “无事,不用看她。”

    秋水回答得很平静。

    “巫鬼神教呢?”

    “也不用去看。”

    “南衣城的事呢?”

    “什么都不用去看。”

    秋溪儿沉默下来,看着安静地坐在溪边的秋水。

    “那么我们需要看什么?”

    秋水回头看向隐没在夜色云雾里的崖顶浊剑台,平静地说道:“我们什么都不用看。”

    “为什么?”

    秋水低下头来,像是想起了很多过往的故事,长久地沉默着。

    一直到人间灯火渐渐寥落。

    “因为我们什么都不看,便是对人间最好的结果。”秋水轻声说道,“曾经有人看天,于是天破了,曾经有人看冥河,于是冥河被打碎了。人间千百年的乱世,都远远比不上磨剑崖带给人间的伤害分毫。”

    秋溪儿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她知道自己的母亲说的是哪些人。

    在剑崖上说这些名字。

    整个人间都会想起一些惨痛的故事。

    所以人间将剑宗的最后一境,叫做坐守人间。

    或许对于人间而言,磨剑崖的人,只要能够安安分分地坐在浊剑台上,便是对人间最好的守护了,而后才是如谢先生所说那般,令人间粉饰罪恶,自藏暗流。

    秋水却是轻声笑了起来,起身拖曳着一瀑白发,向着那处人间最高的崖顶而去。

    “所以我有时候很庆幸,我是一个天赋一般的人,我的上限便在那里,人间不会因为想着我哪天疯了怎么办而终日惴惴不安。”

    “但你不一样,清溪,你所选的那个少年也不一样。”秋水站在竹林山道里,回头看着溪边沉默的秋溪儿。“你们可能会走得很高很远,万事且须千万思虑。”

    秋溪儿静静地听着,却是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磨剑崖最为惊艳绝伦的那一剑,叫做人间一线。

    人间千秋,决于一念而悬于一线。

    是谓人间一线。

    所以磨剑崖未曾收徒已经千年了。

    ......

    陈怀风所不能理解的事,人间诸多大修都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哪怕秋水高居浊剑台看见了一切,磨剑崖都不会有着任何动静。

    卿相自然不会像陈怀风那样将故事的转机寄托于忽有一剑来这种事。

    就像张小鱼所说的那样,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自己的牌桌自己掀。

    暮色照雪,自然人间辉煌。

    所以卿相感觉到有无比灼热的光芒刺在了自己的身上,那身开满了血色梅花的白衣沾染着暮色,像是被余晖点燃了一般,于是像火一样燃烧了起来。但是置身于巫火之中的卿相,却没有任何暖意。

    黑山白雪,无尽的寒意吹袭入骨,无数苍雪吹来,在卿相身上留下道道深刻的伤口,于是一身妖力都开始凝滞,置身其中的卿相尝试握了握拳头,只是书生有力的拳头都开始变得绵软无力。

    是饥饿,是寒冷,是活到了如今的人们,在血脉里留存下来的先辈们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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