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伞下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长短剑与我叫丛刃-《此剑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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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相开始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于是在恍惚向前踉踉跄跄地走着,似乎在不远的前方,有着足以温暖一切的火堆。

    有人们披着野兽的皮毛,在一旁跳跃着。

    但往前不是火堆。

    是暮色里的一轮残阳。

    还有两个闭着眼睛,十指交错着诡异的手势,维持着巫诀的南楚灵巫。

    卿相走在那片暮色苍雪里,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奋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但是所见越来越模糊,身前的温度越来越高。

    是火!

    卿相的耳边似乎有着一个惊喜的声音。

    是远古先民们行走在漆黑寒夜里,遇见某团野火时的欢呼。

    于是奔走相告,欢涌而去。

    要扑上去,拥抱那些烈火。

    才能驱散一切的夜色与饥寒。

    站在风雪暮色里的卿相伸出了双手。

    那片苍雪暮色最为致命的杀招便在身前,是一轮残阳,充斥着巫鬼之力,足以融化一个大道之修的残阳。

    然而卿相却没有拥抱上去,在那一瞬间,有一枚玉佩从腰间脱落,悬停在了那些暮色与苍雪之中。

    忱奴与曲岭心中一惊,却是齐齐睁开了眼睛。

    那枚青色的玉佩散发着阵阵青红二色的光芒。

    而卿相一把握住了那枚玉佩,眼中混沌尽皆褪去,化作一片清明。

    玉佩之上的光芒迅速地扩张开来,而后化作无数剑意,在卿相手中攀援而出,化作了一柄青身红柄的剔透之剑。

    红浸珊瑚短。

    青悬薜荔长。

    卿相平静地举剑竖于胸前,而后一剑刺出。

    暮色苍山白雪之间,有青红二色闪过。

    人间忽有一剑来。

    是卿相自己的剑。

    曲岭低头看着自己心口的那柄穿体而过的剑,还有站在自己身前神色平静的书生,似乎有些不解。

    “为什么不是忱奴?”

    卿相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因为你我的仇怨更大一些。”

    曲岭沉默少许,说道:“是的。”

    在幽黄山脉边缘,那一道刹那冥河,是曲岭用的,而不是忱奴。

    在卿相拔剑而出的时候,曲岭身周无数巫鬼之力涌来,似乎尝试再度偷袭卿相的神海。

    但是已经上过一次当的卿相,自然不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抬手一剑,斩尽巫鬼。

    曲岭遗憾地在山崖之上坠落下去。

    卿相回头看着先前那一片雪地。

    忱奴已经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幽黄山脉。

    卿相转回头,看着快速坠落下去的那道身影,平静地擦拭着剑上的血迹。

    而后低声咳嗽着,唇角有着大片的血色,于是干脆在山崖边缘坐了下来。

    来自巫术的暮色正在缓缓褪去。

    就像人间暮色仓皇而去,于是夜穹覆盖而来的某日傍晚一样。

    卿相低头看着手中的剑,轻声笑着,却又有些惭愧。

    卿相的剑用的当然不怎么样,但那是相对于丛刃这种天下三剑而言。

    但他惭愧的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手中那柄剑的光芒相比于最开始,已经弱了许多,于是很多原本属于这柄剑的模样现了出来。

    红浸珊瑚短,青悬薜荔长。

    剑是青红二色的,红色来自磨剑崖千年前的某个剑修。

    青色来自于悬薜院的某个书生。

    所以剑名,长短。

    “原来我活了一千年,最后还是要仰仗您二位的光。”

    卿相叹息着说道,轻轻擦拭着剑身,玲珑剔透的剑身之上,光芒正在缓缓消退,直到再度化作了一枚玉佩的模样。

    卿相将玉佩重新悬到了腰间,越过重重雪山,看向云雾之外的黄粱某处。

    那里是谣风。

    也是悬薜院总院的所在。

    “说起来确实惭愧,您都死了一千年了,都还不得安息。”卿相无奈地笑着,似乎又想起了某个真正的书生。

    “有人要刨您的坟地,有人要抢您的家业——说起来虽然不雅,但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卿相低头看着腰间的那枚玉佩,歪着头想了半天,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嗯,当然不止是逃出去就算成功。”卿相轻声笑着。

    “而是,说,我会守住悬薜院的一切。”

    卿相说着,自己都觉得脸红起来。

    活了一千年了,还自顾自地在无人的山崖顶端说着奇怪的话,未免过于羞耻。

    卿相嘿嘿笑着,摸了摸耳根。

    还好没人看到。

    卿相如是想着。

    然而身后却传来了一个轻缓的脚步声。

    卿相愣了愣,转回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踩在山崖积雪里的赤足。

    抬起头。

    便看见了那个一身黑色长裙斜撑着一柄枫色的伞的女子。

    卿相快速地转回头来,口中念念有词。

    “他娘的,肯定是错觉。”

    “一定是错觉。”

    卿相低声咕哝了一阵,犹豫了许久,打算再回头看看。

    “妈的,一定要是错觉啊!”

    卿相再度转回头。

    黑色衣裙的女子已经走到了崖边,一双赤足沾了许多幽黄山脉贫瘠的黑土,踩住了卿相的白衣一角。

    “你叫卿相?”

    黑裙女子的声音温柔地落在山崖积雪里。

    卿相愣了很久,被风雪吹了一千年的老耳根一片绯红,想着方才说过的那些羞耻的话语,疯狂地摇着头。

    “不,我叫丛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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